路舒只好硬着头皮将这位工作伙伴添加到自己的私人号当中,“那申检路上慢走。”
申语情和她不熟,没有多说什么,只轻轻“嗯”了一下。
傍晚,日落西山,海宁市的天空之上平添了好几朵火红色的云朵,天际有金色的日光点缀,路舒难得用手机拍了一张天空的照片,并发布了一条时隔一个月的朋友圈,她配文:天空很美,但我很累。
傍晚本是吃完饭的时候,可是今日的刑侦支队中没人来得及吃饭,全都待在会议室中,讨论这一次的浮尸案。
闻林和宋妤真一整个下午都没歇息过片刻,中午就啃了几口面包,此时两个人的脸色都有些憔悴,但好在发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。
闻林站在白板面前,将尸表照片用彩色圆形磁贴贴在白板上面,“我们发现死者的呼吸道没有液体进入,而且肺部比正常溺水要小很多,经过我们对死者心血电解浓度的分析,发现左心脏浓度较高,说明死者是在海中淹死的,而且是干性溺水。”
这时,杨紫桥将手里的一张关于死者指甲缝的照片递给大家伙儿看,“这是我们在他指甲缝里发现的,经过化验,是珊瑚沙。我们市里有珊瑚沙沙滩的只有东南部的亚宁海。”
路舒双手抱臂,右手抬起来,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下巴,眉头微微蹙起,沉默不语。
在她后面坐着旁听的李玲珑没有什么破案经验,仅有的推理能力也是从名侦探柯南这样的动漫中学习到的,可是现实和艺术有壁,李玲珑的脑袋一时间转不动了,不禁弱弱发问:“凶手为啥要这么做啊?直接让死者顺着大海飘走不就行了吗?”
路舒转过身去,扬起右手,比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,然后毫不留情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,李玲珑立刻吃痛地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,撅着嘴巴,好生委屈。
“跟着我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?那亚宁海是网上的热门旅游打卡点,现如今又刚开春,天气也不热,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去那儿踩水玩,要是不挪走尸体,怕是刚死就被人发现了。”
李玲珑像只小兔子一样,连连点头,默默把这个知识点记到脑子里面去。
路舒翻阅着手边的纸质档案,“陈焕东有过赌博史,而且离职这件事也很奇怪,照理说他的女儿马上要上初中了,应该是很需要钱的时候,干嘛要辞职?小蔡、小李,你们吃了晚饭之后再去查查陈焕东平日里出入过哪些不正规场所,然后明天去陈焕东家里面看看,顺便联系一下他的前妻。今天大家也辛苦了,就好好休息吧。”
说罢,路舒就作为第一个站起身的人麻溜地离开了会议室,她回到办公室,简单整理了一下东西,就背着鳄鱼皮托特包离开警局,然后走到旁边的大型露天停车场,坐上了她最不显眼的那辆奔驰,她把包随意地往后座一甩,打开空调,将温度调到24摄氏度。
完成了所有出发前的准备后,路舒才换挡并踩下油门,轮胎在马路上无声无息地向前滚动,车载音响播放着《one last time》,她忍不住跟着音乐一起唱。
这时刚刚赶上下班末高峰,马路上有些堵车,尤其是去往商圈的路,简直是堵到惨绝人寰,路舒前几年下了班,还有精力约着朋友一块儿去酒吧玩,现如今升了职,案子一个比一个难办,她只想回家,躺在按摩椅上静静地放松着紧绷的肌肉。
熬过了堵车路段,道路一下子变得宽敞许多,路舒正开着车,忽然间留意到路边有一位穿着休闲衣服的女子正一边打着电话,一边抹泪,她的臂弯里还挎着一个黑色的托特包。
路舒原本没有在意,可定睛一看,那不是申语情吗?
她一下子来了兴致,连忙把车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位,摁下双闪灯后,便解开安全带,打开车门下去。
路舒一言不发地跟在申语情身后,活像一个变态的跟踪狂。
周围人来人往,人们的谈笑声此起彼伏,完全盖过了申语情的声音,恐怕路舒只有贴在她的身边,才能听得清她在说什么。
大约过了五分钟,申语情才将电话掐断。
路舒用手快速地拍了拍她的肩膀,“哟,申检,这么巧啊。”
申语情闻言,蓦地转过身来,她双眸通红,似乎是刚刚哭过,此时的她并不似白天工作时那么的凌厉。
见面前站着的人是路舒,她连忙用手抹了抹双眼,吸了吸鼻子,佯装无事地回答:“确实很巧。”
但声音中掺杂的细微哭腔却遮掩不了。
路舒从裤兜里面掏出半包纸巾,递给她,“没想到申检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也会有潸然泪下的时候,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?”
申语情的目光从递过来的纸巾挪到了路舒的脸上,路舒脸颊瘦削,双唇虽然薄薄的,但具有一种不可多得的肉感,眼型较圆,本来应该给人一种可爱的感觉,但上挑的眼尾却平添了几分锋利。
她眸光微动,很快找回理智,将视线重新放到纸巾上面,申语情缓缓探出手接过纸巾,“谢谢。”
此时此刻,天光渐暗,像是有一层幕布罩在了天穹之上,而路边那一排排树木上挂着的红色灯笼应景地亮了起来,灯笼的四个面都雕刻着一条正在吐舌的小蛇。
暖色的灯光懂事地落在了申语情的侧脸上,明暗交错,显得她的五官更加明晰,虽然脸上未施任何粉黛,且眼周有一圈淡淡的黑眼圈,但也难以遮掩她的美。
二人就这样大眼瞪大眼,都没有出声,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许尴尬,最后还是路舒主动破冰,她曲起右手,用手指指了指停在后面的车,“要不我送你回家?”
申语情和她左右不过萍水相逢,况且她们还只是隶属于不同机关的工作伙伴,要是她俩在一个机关上班,兴许申语情还会答应。
她摆了摆手,毫不迟疑地拒绝: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
路舒似乎早就猜到了她会拒绝,早早便打好了用于应对的腹稿,“我看你这也没开车,打车回去多费钱啊,坐我的车吧,我不收钱。”
一想到能够省点小钱,申语情便也厚着脸皮答应了。
毕竟她现在囊中羞涩,还得存钱买房子,自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。
申语情走到那辆奔驰s级面前,她不太懂车,看不出来这究竟是哪一款,但她两眼没瞎,知道这辆车肯定不便宜。
她心里不禁默默开始好奇路舒这个人。
照理说,刑警的工资并不高,就算把补贴全都算进去,也就一万左右,能让她又用一万多的手机,还能开豪车,背后肯定是有家庭的托举的。
申语情心中不免泛起点点酸楚,她强忍着汹涌的泪珠,钻进车里,将车门轻轻关好,然后系好安全带,将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后,才对路舒说:“我家在春梨花苑。”
春梨花苑……
路舒之前办哪个案子的时候,有去过这个小区,这小区都在四环边缘了,离检察院可有好些距离,若是坐地铁通勤的话,屁股不日便会变成铁做的。
而且这个小区不仅名字听着很有年代感,里面房子的装潢也确实很有年代感,有些住顶楼的甚至下雨天房顶还会漏水,不过老旧归老旧,至少租金便宜,所以不少远漂而来的有志青年都会选择租这样的小区。
可是路舒之前听别人说检察院的工资可要比法院和公安机关高一些,怎么说也不至于租这儿的房子吧。
虽然此事很值得探讨,但路舒和她尚且不熟,也没那么好奇申语情的事情,所以没有直接问出口。
启动车辆前,路舒先是拿起手机,点开音乐软件,在搜索栏里面输入关键词——“优雅的音乐”。
很快,APP就根据她的要求筛选出了一些古早钢琴曲,路舒挑了一首《梦中的婚礼》。
至于为什么要选择这一首,只是因为那一页看下来,路舒只听过这一首。
这首钢琴乐果真引起了申语情的注意,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休息,宛转悠扬的琴声在耳畔回荡,申语情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幼时被家人逼着去学钢琴那段日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