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熙当然晓得,作为一国君王,此时暗处必定有影卫在保护萧元彻,所以也并不急于动手。
姑且看看这北周的街市,只见街边商铺云集,有布匹成衣店,针线女红店,首饰胭脂店,亦有香料茶叶店,
各类物资一应俱全,甚至不乏从南诏,吐蕃等异国来的物产。
除过大的商铺,街边还有些食摊,桌椅碗碟看起来都十分简单,却不乏食客。
有个卖羊肉面的摊子,十张小桌都坐得满满,食客们人手一碗热腾腾的羊肉面,只闻一片吃面声,很是壮观。
那羊肉面的香味扑面而来,却见萧元彻回头问她,“出来的匆忙,未来得及用膳,可饿了?要不要吃点什么?”
明熙确实有些饿了,但要吃这粗犷的羊肉面……
她摇了摇头,宁愿空着肚子。
“奴……不饿,公子自便就好。”
那人似乎看出她心间所想,又一笑道,“这街上有家馄饨店,听说味道尚可,不妨去看看。”
馄饨?
明熙又不由暗自挑眉,她从前倒是喜欢吃馄饨,可那是建业的馄饨,皮薄而滑,能瞧见其中的肉馅,浸在清亮鸡汤中,伴着一点虾皮与菜碎,看似清清淡淡,却唇齿余香。
谁知这北周的馄饨又是什么样子?
然没容她拒绝,那人已经径直往前走了,她也只能跟上。
走了一阵,来到巷子里一间不大的小铺子前,但见连招牌都没有,只是在门口支着大锅与案板,有位老翁正拿着粗粗的面杖在擀皮,身边的老妇人则在包馄饨。
而萧元彻仿佛这里的常客,踏进门后便径直对那夫妇俩道,“烦请店家,两碗馄饨,一碟酥鱼,一碟酱肉。”
那老夫妇也立时应好,煮馄饨的煮馄饨,切肉的切肉,都各自忙活起来。
明熙随萧元彻找了张靠墙的桌子落了座,又忍不住打量四周,只见店里很是简陋,木条桌椅已经掉了漆,却胜在干净无尘。
她心间有些奇怪,这种地方,这人是怎么找到的?
没容多想,老妇已经将两碟肉食先送上了来。一只碟中是红润的酱肉,切成薄片,夹杂些许酱色的肉冻,摆得整整齐齐;另一只碟里则是两条手掌大的鲫鱼,烹成酱色,散发出香味。
“来。”
萧元彻递了碗筷给她。
明熙本不想与他同吃,但见他执意,只好道了声谢,将碗筷接了过来。
却见萧元彻又向店家多要了双筷子,夹了两篇酱肉先放到了她的碗中,
“试试看是否合口味。”
明熙,“……”
只好又道了声谢。
本不想吃的,但肚子着实有些饿了,眼见那人已经吃了起来,她便也试着尝了一口。
嗯?
肉片已经卤至酥烂,不需怎么咀嚼便已经化在唇舌之中,咸淡相宜,荤香中交织着酱香,竟很是适口。
“还不错吧,再尝尝酥鱼?”
萧元彻又用干净的筷子给她夹了一条酥鱼。
明熙,“……谢公子。”
罢,尝就尝,
毕竟今晚若真能抓住机会将这狗贼毙命,她也大抵九死一生。
——做只饱鬼,总比做只饿鬼要强。
她便试着剔了块鱼肉放在口中。
咦,鱼肉鲜香,中间夹杂的些许小刺已经酥烂,竟也很是不错。
且咸香中带着微微回甜,竟很有些南国的味道。
紧接着送上来的馄饨更加叫她惊艳。
才出锅的馄饨冒着热气,被放到她的面前,扑面而来的香味告诉她,碗中乃是用鸡与猪骨熬成的汤,馄饨皮虽没有薄到透明,但一个个圆圆鼓鼓,看起来也很有食欲。
大抵是方才酱肉与酥鱼的引诱,此时肚腑愈发饿了起来,眼见萧元彻已经开吃起,她便也舀了一只,吹了吹,送入口中。
面皮筋道,透着麦香,紧实的肉馅中搀着花椒的香味,还夹杂些许碎虾米与葱碎,吃起来鲜香可口。
不得不说,这馄饨虽不同于建业的口味,却也是她意料之外的好吃。
“还可以吧?”
萧元彻面上带着笑意问她。
明熙正欲点头,却忽然有一瞬恍惚——
就仿佛梦里出现过的场景,她也曾同一男子一起在街边吃过馄饨,但问好不好吃的人,是她……
这又是何时发生过的事?
但除此之外再无更多画面,明熙只好先回答萧元彻道,“好吃。”
说着又道,“这味道,似乎与上京的口味不太一样。”
却见一旁的老妇笑道,“姑娘嘴巴蛮灵,我们确实是打南边过来的。这馄饨可是用我们淮州的传统做法,再结合咱们大周的口味改进了的。”
淮州?
那不就在建业附近。
原来竟是遇上了同乡?
明熙不由又问,“二位怎么会千里跋涉,来到上京卖馄饨?”
话音落下,却见那擀面皮的老翁叹了口气,“姑娘有所不知,我们祖辈原本在淮州耕种几亩薄田,不求大富大贵,日子还过得下去,怎奈几年前官府强占了我们的地,说要要修建道观,我们百十来户村民无处安身,只能背井离乡四处讨饭。后来又遇到战乱,那些叛军见人就杀,我们为了活命,只能投靠了大周。”
“所幸有同乡帮忙,引着我们一路来到建业,做些小买卖,姑且算是安下身来。”
话到此处,又有食客进了店,老翁暂且中断谈话,煮馄饨去了。
明熙心间却沉重起来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