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浣衣局,没用多少功夫,便到了司苑局。
两名宫女将明熙领到一个约么三十来岁,细长眼的女子面前,道,“开春后宫中花事繁忙,胡尚宫特为司苑局调拨了人手,凭掌事差遣。”
语罢又对明熙道,“此乃司苑局徐掌事,今后听她的吩咐便是。”
明熙应是,低头送二人离开,又向那徐掌事行了个礼。
徐掌事将她上下打量一番,问道,“从前在哪里当差的?”
明熙如实道,“浣衣局。”
“浣衣局?”
对方皱眉,“胡尚宫怎的把个浣衣局的调来了?”
明熙便道,“或许是因为小的父母是花农,从前在家中养过花。”
那徐掌事便又问,“你家在哪儿?”
明熙道,“在洛州河阴县。”
“河阴县?”
徐掌事话中带着满满的不屑,“我还当什么地方,听都没听过。”
说着也不再问她什么,只吩咐一旁一个小宫女道,“芳蕊,带她去库房吧。”
又对明熙道,“时下没有多余的值房,你就先在库房搭个铺吧,先将那些旧花盆都清洗出来,再去园子里松土。”
明熙应是,跟着叫芳蕊的小宫女往库房走。
没走几步,却见院中有人正在摆弄两盆十八学士。
此也是茶花的一种,比起先前寿安宫里的那几盆单瓣的花,足能称得上名品。
只是看起来,那几人并不懂此花的养法,单是浇水便错了,再看那花盆中的土,更是不对。
她不免顿下脚步来,道,“那个……”
芳蕊在旁好心解释,“那是去年南诏使臣敬献给太后娘娘的珍品,前几日才从寿安宫撤下来……”
“磨蹭什么?”
身后忽的响起徐掌事的声音,“还不快去干活,再磨蹭原回浣衣局去!”
芳蕊吓了一跳,只得赶紧闭嘴,继续领着她往前走了。
明熙也将方才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。
可怜这两株十八学士,要受些罪了。
…………
两日后,赵怀在御花园见到明熙之时,她正拿着一把锄头费力的给几株海棠松土。
“姑……念贞,”
赵怀瞧了瞧左右,立时凑上去道,“我今早才知道,您怎么又去司苑局了?”
明熙边刨地边道,“司苑局吃得饱穿得暖,可不比浣衣局强么。”
赵怀却是一脸着急,“可这里的活也不轻巧啊,您看您,从前何时受过这累?”
说着还想抢过锄头替她干。
所幸明熙冷静的制止了他,“你当这里是建业?”
她很清楚自己是干什么来的,且相较于用冷水洗别人的脏衣裳,她倒也的确更擅长摆弄花草。
赵怀一愣,这才打消了念头。
却听她又道,“这里过花朝很隆重么?”
赵怀忙点头,“上京的花朝比建业晚三日,每年二月十五,他们会在御花园设祭台,摆宴,邀命妇赏花。”
明熙点了点头,二月十五,还有一个月的时间。
足够了。
她又道,“你这两天想法帮我弄些大豆,或是果皮,鱼骨之类。”
赵怀一愣,忙问,“您是要做什么?”
明熙只笑了笑,“自然是有大用。”
说起来,这两日的库房没白住,倒叫她发现了不少宝贝。
赵怀只好应是,还想再问问她,却听不远处有人经过,只好先与她作别,去寻东西了。
……
进了二月,日头渐暖,纵使是北国,也能渐渐脱下厚衣了。
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将至,司苑局到了最忙的时候,众人早起都得先去御花园做过活,才能回到值房吃早饭。
没想到这日才回来,竟赶上一场热闹——
“这几株可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花,去年大老远运到京城都好好的,你们才养了不过个把月,怎么就养成这般了?”
御花房里传来一阵阵斥责声,却并非出自徐掌事之口。
有胆大的偷偷去瞧,才发现是寿安宫的大宫女碧书正在向她们的徐掌事发难。
再一瞧,只见徐掌事的面前摆了几个十分精致的青釉花盆,里头的植株却俱是无精打采,有的甚至都没剩几片叶子了。
“姑姑有所不知,”
徐掌事努力辩解道,“并非我们没有尽力,实在是京城与南诏的气候相差太多,这花又娇嫩些,不适应也是难免的。”
碧书道,“这些我管不着,我只问你,四日后便是花朝节,太常寺早已四处发下了帖子,届时京城的诸位王妃夫人们便要入宫赏花了,这几株可是她们最想看的,这要怎么办?”
“这……”
徐掌事哑口。
“我也不管了,索性就照你的话去回,倘若太后怪罪,你们司苑局自个儿擎着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