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此女原在宫中别处当值,因犯事被罚在这浣衣局做苦力,仗着在宫里呆的时间长,与管事宦官熟一些,经常如此欺负别人。
但不巧,明熙不是别人,立时将那堆衣裳又给丢了回去。
那翠娥一愣,“你做什么?”
明熙只淡声道,“你的衣裳掉了,给你拿回来啊。”
那人竟像听到了不得了的话般,立时叉起腰来哼道,“小贱蹄子,敢跟我对着干?”
明熙都懒得看她,只抬步要往门口去。
却见那翠娥朝门口喊道,“常公公,这小丫头偷奸耍滑!”
就见那常太监立时捧着拂尘走了过来,一脸不耐烦道,“吵什么?”
“启禀公公,还不是那个叫念贞的丫头……”
照惯例,那翠娥又要来个栽赃并恶人先告状。
然明熙没叫她说完,指尖悄然发力,一颗小石子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飞了出去。
却听“啊”的一声,翠娥腿脚吃痛,忽的往前一扑,正好将走到跟前的常太监推到了一只装满水的大木盆中。
木盆之大,足可以装得下常太监一整个肥胖的身躯。
动静之响,也足足令整个院子都震了一震。
“常公公您没事吧?这大冷天的着凉可就不好了!”
就在众人呆成一片之际,明熙又赶紧上前将那太监扶了起来,还不忘随手从地上拿起一件脏衣裳给他擦满脸的水。
口中又道,“翠娥姐姐也是,想叫人替你洗衣裳就直说,怎么能把常公公给推到呢?摔到他老人家可怎么是好?”
啧,这太监本来就胖,衣裳又穿的厚,此时又吸满了水,可着实费了她不少力气。
“你,你……我,我……”
那翠娥又惊又吓,已是语无伦次,“常公公我我不是有意的……”
只可惜那常太监气得根本不听她解释,只扬起湿哒哒的拂尘,对她连抽带骂道,“给我滚回去好好洗衣裳,还有谁的没洗完一并给洗了,洗不完今日不准吃饭,更不准睡觉!”
说着又吩咐余下众人,“都给我去院门处等着!”
便哆嗦着先回去换衣裳了。
明熙便与其他人一道去了院门外。
归功于赵怀的提前报信,她已经趁吃饭时提前换了衣裳,加之本就生得好看,腰背也格外直,几位司簿司记第一眼便选中了她。
确定她身家清白,并非犯事被贬后,立时叫她去了典膳司。
……
历经半日的教习,第二日日头高升之际,御膳房里的佳肴一道道出了锅,明熙也随众人上了场。
午宴设在柔仪殿中。
明熙借着传菜的空当悄悄打量,但见大殿里约有百十来人。
北周的太后坐在上首,其左右分别有四个太妃,都是北周先帝的遗孀。
其下,是王妃公主,再往下,便是这北周世家高门的女们。
当然,如她这般临时调来的人手,自是到不了太后等人的跟前,她负责上菜的是排在大殿后排的两名年轻贵女的桌子。
由她们言语可知,一个是这北周定远将军府的秦二姑娘,另一个是酉阳侯府上的何三姑娘。
此时,这二人正掩唇谈笑,俨然一对要好的挚友。
而明熙正端着才从膳房送来的汤盅,要为二人上菜。
到了桌前,她脚步将停,弯腰要将汤盅置于桌上。
哪知就在此时,那桌下忽然伸出一只脚,将她一绊。
眼看着,汤盅就要向一旁歪斜,令里头的热汤全洒在那定远将军府秦二姑娘的身上。
对于自幼在宫中长大的明熙来说,这些伎俩着实太过寻常。
她立时将重力放在另一条腿上,又用手快速拖住汤盅的底部,将其放到了桌上。
一切安稳无虞,热汤一滴都未溅出。
那伸脚的酉阳侯府何三姑娘略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。
明熙倒是很想亲切问候一下此女家中长辈,并顺便提醒她,今日的妆容其实十分失败,那并蒂莲的花钿显得她的额头愈发宽阔,唇脂也涂的太厚了些,仿佛一只倒过来的葫芦生了张血盆大口,实在滑稽。
只可惜,这里不是她的建业。
她只能规规矩矩的垂目,对那两人道了声,“请二位慢用。”
便退去了一旁。
不远处,恰巧有尚宫局的掌事胡尚宫经过,将此幕看在眼中,暗暗将明熙打量了一番,才去到别处。
……
宴会持续了两个时辰,待到太后离席,其余宾客们也都纷纷退了场,宫人们则上前收拾碗碟。
明熙特意留到了最后。
经过昨日与今早的观察,她发现这宫中不止人手不太足,奇花异木也很是稀缺。
譬如这殿中有几盆单瓣茶花,竟还是今早从太后的寿安宫搬来的。
等会定然还要搬回去。
果然,没过多久,便见那位胡尚宫在招呼人手,“你们几个,过来一下。”
她忙迎上前去,只见对方指着那几盆花道,“这些花原是从寿安宫搬出来的,你们随我搬回去吧。”
明熙应是,便抱起其中一株跟着对方走。
出了殿门,绕过太液池,再穿过牡丹园,走过一阵甬道,寿安宫终于出现在了眼前。
朱红色垂花门,上饰金色琉璃瓦,门外分立着两名宦官,肃穆得一如整个北周。
入这萧氏皇庭半年,她终于有机会踏入一处至关紧要之所了。
“太后正在休息,切勿喧哗惊扰。”
胡尚宫回头嘱咐了一句,又带着几人迈过垂花门,入了院中。
哪知未等几人将花放下,却听门外响起一声通传,“陛下驾到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