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杀戮人偶在孤心中尚且不如一条狗来得有趣,R-17,你要学会自我判断,怎么能因为几个无足轻重的废铁就放任自己失去意识?”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R-17仍抱有一丝希冀,“别走。”
光是想象都觉得难熬,眼里的光瞬间黯淡,R-17想为自己争辩什么,他可以为时闻歌杀更多的敌人,为他扫清任何障碍,他唯独忍受不了寂寞。
但他抬头,闯进那双灵魂牵引的碧绿眼睛,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。
闻,是认真的。
R-17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气,红着眼睛紧紧地抱住时闻歌,他想记录此刻的体温和味道,等到日光渐渐黯淡,等到他孤身一人,他就能靠这余温,度过漫漫长夜。
。
时闻歌不想在门口那堆人身上浪费时间,孤身走向后门,离开前抽空发了条通讯简讯,很快,他就在庄园后门一条不容易被发现的小道上等来一辆悬浮车。
“殿下,日安。”
皇室行政秘书处的副秘书长亲自下车为他打开车门,一脸公式化的笑容:“很荣幸再次与您见面。”
“嗯。”时闻歌淡淡应了声,躬身迈进车厢,里面空间比预想中要大,只有一座躺椅,皮革铺满顶棚和侧壁,侧柜放置诸如VR头盔和,中间冰箱内饮品红酒雪茄一应俱全。
副秘书长的身形还是如之间那般消瘦,甚至眼下多出两个掩盖不住的黑眼圈,也不知道过去一个月是加了多久的班。
时闻歌再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半个上司,他坐在驾驶位充当司机,机智地避开秘书处被时闻歌庄园管家挡下,连大门都没进入的敏感话题,语气礼貌谦卑:“殿下叫我前来接应,是打算和我一道回皇宫看望两位陛下的吗?”
身为太子,回宫探望许久不见的父亲和母亲听上去很理所当然。
“代我向父亲和母亲问好,我就不去了,”时闻歌却说,“送我去科学院吧。”
“是。”副秘书长回应道。
此后车厢内再无声音,空气似乎被一种能点燃的闷热占满,时闻歌揉了揉眉心,随手打开前排的投影。
播放的频道是不向平民公开的加密内容,其实也不算重要,大多是谁和谁见面了,谁和谁在宴会上交谈甚欢之类的公开见闻,比起新闻更像是八卦报纸的小道消息。
往常这些动态时闻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兴趣,今天也是如此,他粗略地扫个大概,却意外地发现最近他母亲的动态格外多。
“母亲近期举办的宴会频率有点高啊,”作为亲生儿子的时闻歌反倒是一张请柬都没收到。
他花了一秒猜到原委,法案可不是光靠皇帝皇后两人动动嘴皮子就能更改的,还要有过半数议员同意。
手指划过一行行名字,时闻歌的表情看不出喜怒:“阿兹拉尔家族、安德拉家族,还有一些小议员……母亲的动作频繁,这么想重新修订继承人法案吗?”
不敢回答不敢动,副秘书长僵硬地把自己当作驾车机器,打工人的智慧就是别把自己当盘菜。
秘书处以皇帝皇后的意志为主,但他个人可不想搅进皇室的内部纷争,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当自己没听见时闻歌的问题。
索性时闻歌也没指望从他嘴里听到答案,扫完情报后就切换频道,播放近期民间大热的娱乐综艺,笑声和搞怪的综艺特效充斥车厢。
似乎是能让人舒缓情绪的节目,说不定殿下的心情能好一些,副秘书长这样想着,余光里却见时闻歌将目光望向窗外,天空白云和空艇从瞳孔倒影一一划过,面无表情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。
察觉到有人偷偷望过来,时闻歌偏过头,那一刻他冷漠得好像一块深埋地底的坚冰,又或是俯瞰轮回众生的冰冷神明。即使他在转过来的那刻就条件反射带上笑容,试图融化周身快要化为实质的锋利,这个画面依然深深刻进副秘书长的大脑。
他打了个寒颤,再没敢开口说过话。
很快,悬浮车抵达目的地。
时闻歌在推门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声谢谢,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回复,便头也不回地离开,大步迈进毗邻皇宫的科学院。
并不仅仅只有白塔是科学院的势力范围,虽然它的确是帝国的科研心脏。皇家生命科学院承担一部分科研教学的任务,每年录取七颗人类群星的顶尖学子,将他们培养成才,因此除了白塔,科学院还承包了一大片土地,包括几个山头和足以承载多个学院的教学用地,占地面积辽阔。
时闻歌熟门熟路地走进生物工程学院的所在地,现在是暑假,学校内人不多,时闻歌又走的小道,因此没有人认出传闻中正在休养的病弱太子正漫步校园,径直走进系主任的办公室。
他敲了敲门:“陈教授,您还记得我吗?”
门内只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,头发斑白,脖子挂着副镶了珠链的老花镜,他听见敲门声便迟钝地转头,用浑浊的眼白望向时闻歌的方向。
“是太子殿下啊。”陈教授垂下头颅当作礼仪,“您就一个人前来,万一碰上什么事怎么办,真是太不安全了。”
“多谢关心。”时闻歌走上前与陈教授面对面坐着,“我一个人习惯了。”
“殿下,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
“是这样的,”时闻歌隐去昨天的所有细节,包括拍卖会和庄园都遭到了同一波人的袭击,只说自己偶然碰见了一只基于新兴生物制造技术的机械手臂,带来一截手臂的样品,“我看这手臂使用的技术似曾相识,应当是舅舅曾研究过的生物制造领域,您是他的老师,这方面您也很有见解。”
陈教授戴上老花镜,仔细端详时闻歌认真求索的面孔和作为样品的机械手指,老去的身体就连说话也显得迟缓,他慢慢地张口:“我是教过殷渡几年,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,但我想,如果是殷渡的科研技术,殿下应该比老朽更熟悉吧?”
“也是,毕竟我和舅舅共同生活了十二年,没人比我更了解他的研究。”时闻歌笑了笑,“但我想了解的不是技术本身。”
“这批生物机械化的技术和舅舅曾经研究过的很像,但并不完全一致,”他换了个更准确的说辞,“就像是以舅舅的技术为基础,有人将其扩展升级并落地,这个人很熟悉也很明晰舅舅的技术。”
甚至可以说,非常理解殷渡其人。
“他不是白塔的研究者,我没见过他。”
时闻歌单手撑脸,直视陈教授的眼睛:“所以我想询问您,就您当舅舅指导老师的那几年,知道还会有谁能掌握和殷渡·阿兹拉尔相似的技术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