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明星稀,夜风乍起,吹晃着廊檐下的长明灯,映得近处花草影影幢幢。
里间两道身影被红烛投在窗纸上,凌昭半跪在不远处的灌木中,黑纱遮面,夜色中一双漆眸暗藏幽光,凝视着二人的一举一动。
就在几个时辰前,他重生了。
从长梅山的陡崖纵身一跃后,他竟又回到了与谷雨拜堂成亲的日子。
花了太久来消化这荒诞的现实,以至于赶到沈府时,谷雨已与沈家的公子行了拜堂礼。
上一世,他冒名顶替沈景还只是为了留在沈府寻找璇玑图,但这一世,寻璇玑图是假,追回夫人才是真。
时间已经不多了,为今之计得想个法子让沈景还落单,在谷雨发现之前来一招偷天换日。
倏然,树影花间传来一阵细碎声响。
起风了?
不对,根本没风……
凌昭察觉到古怪,眸色骤凛,果然不过半息,一点寒芒破风而来。
电光火石间侧首闪避,匕首裹挟着凌冽杀气,擦着他的耳畔堪堪掠过,钉在树桩上入木三分。
几片秋叶从枝头震落,悠悠飘零地面。
谷雨见一击未中,足尖攀至围墙边沿,借力腾空起跃,凌昭循着声响定定看去,背光中一记凌厉的腿风正直面袭来。
“叮——”
无人看清长剑何时出鞘,凌昭借剑身挡住面前人的冲势,继而锋刃陡转,急急横划向她的脖颈。
招招致死。
纤细柔韧的身躯瞬间后仰,腰身与地面拉成一张满弓,长剑泛着森冷寒光自她鼻尖掠过,割断一缕尚在空中的发丝。
谷雨闪身拉开距离,反手拔出树桩上的匕首,秀致的眉头微微蹙起。
几个起落间,刀与匕首相撞数下,清脆声响撕裂夜色,惊扰了枝头鸦鹊,振翅在空中逡巡盘旋,不知去向何处。
黑暗之中只能堪堪看清彼此轮廓,出招全凭耳闻,谷雨本想三招之内解决此人,结果十招下来,竟是没能伤到对方分毫。
凌昭上哪儿得罪这么厉害的人?
花叶纷落间簌簌作响,终是惊动了新房中的人。新郎官端起一盏红烛,推门到院中查看。
几乎同一时刻,谷雨与凌昭同时收手,刀光剑影遁于无形,一切又重归阒静。
新郎官端着灯烛照了一圈,没瞧见什么可疑之人,正欲折返回房,脑后却结结实实挨了一掌,昏倒在地。
谷雨趁新娘子落单,从后窗绕进,不等阮小禾开口,匕首已经先一步架在她细嫩的脖颈上。
“不想死就别出声。”
那厢,凌昭将沈景还五花大绑扔在房外,自个儿换上新郎的喜服,端起红烛返回屋中。
朱门开合之时,夜风穿堂,烛火险些被扑灭,小心低伏着,再摇晃着火舌重新荡高,氤开一室霞色。
错金香炉中飘出佳楠的香气,新娘盖着红盖头坐在绫罗绣榻上,裙裾上金线勾绣着鸳鸯,针脚精致,曳满小半张床榻。
凌昭不知盖头下还是不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,拿起喜秤的手不自觉煨出了细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