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那颗丹只有她能够炼成。
檀稚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,苍白的手不知从何时起沾满鲜血。
纤细指尖发着抖,鼻尖泛起酸涩,视线开始模糊。
一滴泪径直滴落在掌心,随即泪眼不受控地倾落。
檀稚双手捂着脸,喃喃道:“对不起,对不起。”
声音似在鼻腔里发出,轻飘飘地不知在对谁说。
文祯明气息一滞,青筋攀上他的手腕,手背。
她竟为了朱孝南哭着求他,多么可笑。
就在文祯明满腔的郁结之气难以抒发时,瞳孔一缩。
少女环抱住他的肩,衣袂上沾着的中药材的气息萦绕在他鼻尖。
檀稚带着哭腔,额头枕在他的肩上。
“我不知道月月精炼的丹是一颗毒药,更没想到朱孝南会把它用在你身上。”
文祯明没有说话,肩上传来一阵湿润的冷意。
檀稚不敢去面对文祯明的眼睛,亏欠他太多太多,多到她无法承受。
少女在发抖,文祯明似没察觉般淡淡道:“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。”
檀稚竭力压抑着呜咽,碎发凌乱贴在脸颊上,稍微抬起头看向他,“欠你的,我会尽我所能的偿还。”
文祯明眼睫沉下来,别开脸,“宫里圣巫女已经死了,以后你留在江南。”
“好。”说完,檀稚低下头,泪水再涌上眼眶。
少女浅浅抽噎着,哭了一路,哭累了就身体蜷曲在一团。
双眼目光涣散落在烛台火舌上。
她千想万想都没想到,每月准时准点上贡到宫里的丹药会流入文祯明的口中。
朱孝南骗她,为了不让她发现将一颗毒药分成两半炼,这样做既让双方不起疑,无法直接控制文祯明这把利刃。
深夜里,檀稚在睡熟后,唇边轻轻地呢喃:“以后……檀稚与你同悲……同喜。”
纱窗外夜空沉寂,川流倒映远方万家灯火。
文祯明靠坐在榻上,眸底神光隐于阴影暮色中。
*
等檀稚再次睁眼时,望着天花板迟延了一秒,猛地撑起身来,头传来一阵刺痛。
房间布置得淡雅,床边香炉燃着安神香,轻烟冉冉升起。
暖阳透过薄烟落下来,让眼前的一切染上一层光晕。
自己是怎么从马车上去到房间里的,脑袋还像是被砸了一棍般痛。
檀稚出了房间,走在积满雪小径里,一路上没见着活人活物,冷清得很。
“邱将军的军需物资断让高家断了,带着三十万大军与仅剩的物资在南原死守。”
熟悉的声音从隔墙里传来。
“邱将军,英雄本色让人敬佩。”文祯明温吞道。
“若是南原失陷,南蛮外族就如一江洪水北上,不日恐会直冲京城,请文大人出手相助。”祝之钦俯下身双手一拱道。
“你放心,高家爱惨了这大好山河,金库银库。”文祯明闻着茶香慢道。
对方漠视生命的态度让祝之钦不禁言辞犀利道:“南原的百姓就该如此牺牲吗?”
“祝将军心怀大意,朱帝闭关休养,文某不过是一阶下官,朝廷之上说不上话,现在江南只求个安静。”文祯明垂眸不看他一眼。
“覆巢之下无完卵,宜人江西水乡只会出现在太平世下。”祝之钦双手握成拳,嗓音有些微抖。
朱九昭名义上监国,却是高氏独揽大权,多名大臣被高厚华罢免官职,取而代之的是高氏族人。
朝廷格局动荡,无人能够与之抗衡。
文祯明沉默着不为所动。
突然,祝之钦慢道:“我想檀姑娘也不想生活在动乱的时局下。”
文祯明轻抬眉眼,过了许久后道:“圣巫女死了。”
祝之钦不说话,从袖袍内取出一封信,“这是祝野托我给檀姑娘的信。”
“就以一封信,祝将军就觉得我会帮你们?”文祯明目光落在那一份有些厚度的信封上。
“这一节缎带,文大人可眼熟?”祝之钦将青绿的缎带解下来,压在信封上。
“祝家真是兄友弟恭,让文某开了眼界。”文祯明讥讽道。
“非凡时刻,非凡手段罢了。”祝之钦道。
“这封信在你们这里值多少军需粮草?”文祯明起身逼近,一双黑眸沉视着他。
“一年的。”祝之钦脱口而出。
文祯明闻言半侧过脸,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墙角上,鄙薄地轻笑一声,“赵宁送客。”
檀稚踩在歪脖树上,踮着脚尖眼睛堪堪高过墙体。
她目光跟随着赵宁把祝之钦送出府邸,信还没给她呢……
宁希堂突然传出她的死讯,她与祝野都没好好道别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