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几十年了,除了皇后能在陛下面前尚获一丝真心,我们这些妃嫔,谁不是活在乌纯的阴影之下,从前您与她淡漠下来不复相见,可却始终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,陛下,我们也是人,也渴望丈夫的关怀,凭什么要被这么对待。”
“陛下,臣妾为您生下了皇长子,伴您从东宫一路走到现在,难道情分这些都比不过她那贱人的一条命吗?”
“对。”奉嘉帝嗤笑一声,顺势应答着,普天之下从来只有他喜欢他想要的事,没有应不应该的事,从来还没有人这般指摘自己。
“陛下。”于嫔似乎被这回答气昏了,察觉到脖子上的剑刃逼近,她才开始有些后怕的哭着祈求。
“陛下、陛下,恭儿他是陛下的长子,为人勤恳,是陛下日后的倚仗,臣妾是恭儿的生母,您不能对臣妾这般无情,陛下。”
“他不是。”奉嘉帝丢掉手中的剑,蹲了下来,嘴唇勾起一抹嘲笑。
“勾结官员,贪腐贿赂,谋杀朝臣…桩桩件件都是你那个废材儿子曾经干出来的,真朕老了便管不住他们了吗?这偌大的言城不知有多少弹劾他的折子,朕都替他收了起来,他倒好愈发不成器,你以为朕只剩他这么一个有用的儿子了?且不说他如今并非全人,即便完好无损的站在朕的面前,朕的江山日后也不会交给这般庸才之辈。”
听完奉嘉帝的话,于嫔笑得更加癫狂,不停的拍着地面呢喃着。
“哈哈哈臣妾早该猜到的,陛下果真是无情无义,如今看,秋贵嫔和四皇子死的果真是冤啊哈哈哈哈哈,不过傅嘉,你就算杀了我又如何?我下的毒可是一顶一的猛,就算那贱人侥幸保了一条命,日后很快也会来黄泉路陪我哈哈哈哈。”
奉嘉帝攥紧拳头,转身离开了锦绣宫,望着一旁的杜海,淡淡道:“赐白绫。”
“是。”
北徵殿内,太医们来来往往诊断、煎药,一刻不敢停歇,只盼床上那位贵人能早日醒来。
赵嬷嬷守在床前,看着宮纯消瘦不已的面容更是悲伤,虽知晓这是自家娘娘的局,可真当事情发生,她还是会心惊后怕,只能祈求宮纯提前吃掉的份量并不多。
“如何了?”奉嘉帝坐在病床前询问着御医。
“暂无性命之忧,只是余毒未清,臣等也不知娘娘究竟何时能醒来。”御医们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奉嘉帝瞟了对方一眼,见宮纯已经被服用过药,便令众人退了出去。
“朕、已经是第三次差点失去纯儿。”病床上的宮纯不似往日那般素雅打扮,身着一袭黄衣,可偏偏就是这般明艳的打扮,却成了这副模样,奉嘉帝望着宮纯的病容,脸庞划过几滴眼泪,仿佛又瞧见二人初相见的场面,她也是一身鹅黄色的衣裙,活泼烂漫。
“纯儿伴随朕身旁几十载,得朕万千盛爱却不曾恃宠而骄,为人纯善之至,敬重中宫、怜爱皇嗣,时常规劝朕做一位好皇帝,虽也偶尔娇纵爱同朕闹别扭,却从未逾矩。”
“她本是漠原最肆意的桑格花,是朕亲手将她摘到了宫中,若非从前的种种误会,若非当年朕无故失踪三年,若非父皇与叔父反目,她本也一个幸福的家,不必如履薄冰,可后来,她只有朕了。”
杜海听着奉嘉帝的自言自语,心中一咯噔。
“小五是朕与纯儿此生唯一的孩子,也是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,杜海、你说,若是朕真的杀了小五,她定会恨透朕的,对吧?”可是朕又怎么舍得再失去她,他们傅家欠宫家的实在是太多了……
届时宮纯定会随之而去,就像当初的那把火一样,厌倦到烧掉一切留在他世界的痕迹。
杜海早就吓得双腿发软,这种问题他怎么敢回答,他知晓奉嘉帝心中对傅缨也有情谊,但被欺骗过后,往日情分皆化作屈辱,一届帝王竟被自己的女儿耍的团团转,甚至……尽心培养的三个皇子还不及一个伪皇子得他的心,这是何其的打脸。
“往日种种,纯儿定是有苦衷的,或许等她醒后便会给朕一个解释。”
“都是小五的错,或许朕看在纯儿的面上,可以暂且饶她一命。”奉嘉帝继续自言自语道,就像是寻到了一个借口,不停的呢喃着。
英王被废黜,如今关在了西山别院,就连柳仪方也见不到其人,万幸的是陛下并未迁怒于王府其他人,甚至就连柳仪方与傅念迟都未受处罚。
而后的两三日,英王府已经被下令查封起来,府中一切人员都被陛下监控起来,柳仪方独自一人守着偌大的王府。
这日,卢家的马车突然出现在王府后巷。
卢夫人身披斗笠,见柳仪方出现,连忙上前问话。
“仪方,你怎么样,可有人刁难于你?”
卢夫人围着柳仪方转了好几圈。
“姑母,人多眼杂,咱们进去说话。”柳仪方将人带了进去,而后解释道:“我一切都好。”
“仪方,如今英王倒台,众人唯恐避之而不及,现如今、现如今他留下一纸和离书不正好成全了你吗?你何苦为了他自寻死路啊,离开这里吧。”
和离书?柳仪方并不知道此事,明显有些吃惊,没一会儿卢夫人便将东西从怀里掏了出来。
“这是王爷出事那天夜里,有人来府上送的,许是他不愿牵连你,提前写好了和离书。”
柳仪方淡淡的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,挺起了腰身,仿佛方才狼狈摔倒的并非自己。
“姑母,我知晓你疼爱我,可英王待我不薄,如今她生死未卜,纯妃娘娘也是安危尚且不知,我不能始乱终弃,更何况世子尚且年幼,王府还需人把持大局,我们不能自乱阵脚,仪方坚信王爷她定还能回来的。”
柳仪方不相信傅缨就这般被打倒了,她是她见过最为坚韧的女子,更何况眼下这般情况,一旦自己真的离开,即便有和离书在手,难免不会受到陛下迁怒,届时偌大的英王府只剩下傅念迟,他又该如何呢?
“皇子被废形同庶人,你守着一座名副其亡的王府又有何用?昔日敬你、护你之人兴许下一秒就会变成践踏你尊严的人,仪方你当真不自私点,为自己考虑吗?若你愿意,你大姐姐、三妹妹他们自会去说服你姑丈,为你在陛下面前求个恩典,让你全身而退。”
“姑母,我意已决,无需多言。”柳仪方安抚的拍了拍卢夫人的手背,作为盟友,她不能就这么弃下傅缨就走。